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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2月17日 星期二

(蘋果)【短片】【果籽人話】醫生議員陳沛然 批人道危機百年一遇︰「沙士是病毒威脅,今次是白色恐怖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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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沛然給人的感覺是綠色的。他在立法會盡頭的辦公室,堆滿了踢波的獎盃獎牌,牆角的球靴和急救物資,散落在一塊人造綠草坪上。脫去白袍,他在議會內常結綠色斜紋領帶。訪問時穿着的是綠色間條波衫。半年間,他的辦公椅上多了一件螢光綠的反光衣。伴他出生入死的急救兼足球大背包,也是綠色的,中間塗上一個白色十字。

反送中抗爭以來,他先後踢爆醫管局疑洩露病人私隱,也進入理大設法營救急救員,換來有黃絲罵他忽然染黃,有藍絲罵他搞分化。議會三年,他沒加入建制、泛民兩座大台;在街頭,堅持不建大台、不入急救隊的他,經常踽踽獨行。這位「中間偏黃」的醫生議員,堅持初心未忘,只想不論顏色,專心救人。

白色巨塔 豈止一色

公立醫院的不同崗位,用制服顏色來區分,而醫護脫下白袍,就是不同的顏色,有黃、有藍、有紅、有透明的——如同社會的縮影。有人說,陳沛然工作的律敦治醫院偏黃。他卻說︰「我間醫院甚麼顏色都有,連政協也有,那你是不是從此不來?」他笑言,時下追捧的「黃色生活圈」,在醫院行不通︰「姐姐、醫生、護士、物理治療、職業治療……醫療講求團隊合作,難道只要黃色的人照顧?想也不用想,一定有不同顏色的配搭。」

反修例引發一連串社會動盪,影響和持續性前所未有,人們自發戴上口罩,令人回想起沙士年代。「莫講醫護,所有香港人都沒想過這件事會發生,就像沙士般百年一遇。」他身邊的人都說︰「今次,勁過沙士。」

2003年,當N95醫用口罩仍未盛行的年代,他親眼看見一名沙士病人在面前出現︰「好驚,真係驚。」醫院每天至少接收100個發燒病人,怎知哪個中了招? 他也見證同事確診,進深切治療部,靠高劑量類固醇保命,最後骨枯。沙士的傳播率和死亡率高,醫護的心理壓力很大,他和同事都怕傳染不敢回家,惟有暫居醫院員工宿舍。那時候的醫院,草木皆兵。

在催淚煙四起的2019下半年,N95口罩成了街頭上的最低消費,他仍是N95的支持者,每次落場例必戴一個。「我寫過一篇文章,你知道嗎?N95也有不同尺寸,戴啱可以擋到不少,嗆喉可能是因為不合面形——」他侃侃而談。

在政見壁壘分明的年代,救助藍絲和黑社會,會被扣上「左膠」帽子。陳沛然處之泰然,因為作為醫生,在他眼中,所謂「黑警」、「黑衣人」、「白衣人」、「藍絲」、「黃絲」,不論顏色,生命等價,同樣值得治療。「甚麼顏色,入到醫院,我們都一樣去醫。作為醫護人員,在醫院工作不感太大壓力。」

半年來,不少醫護戴上了黑口罩,纏上染紅的紗布,在醫院集會,又設立連儂牆,有人批評,此舉是將政治帶入醫院。陳沛然卻不以為然,他說,在雨傘運動前,醫管局一早已安排部份同事上國情班,當權者早已將政治帶入醫院,難道只可以紅,或者藍,卻容不下黃與黑?當不同顏色高速混合,就成了白色。醫生袍是白色的,陳沛然眼中的白色巨塔,也不只容得下一種顏色。

醫患關係被毀 信任覆水難收

半年來,令眼前醫者痛心的是,除了在衝突現場,傷者屢被延誤救治,更有不少情況,是救護車來了,傷者也不敢上車,不敢入院求醫。「不是因為病人信不過醫生護士,而是醫療背後,有些事情發生了。」

6月12日,在金鐘發生嚴重衝突,有人被奪去眼睛,有人入院求醫後被捕。有醫護向他揭發醫管局電腦系統疑有警方「後門」,有病人被分類至「立法會外大型集會」人士,他召開記招踢爆,狠批醫管局帶頭破壞醫患關係。漸漸,在衝突後,網上會出現所謂「急症室安全指數」︰哪家當值的黃,可去;哪家藍、有警察巡邏,可免則免。漸漸,衝突後入院的人少,地下醫療室卻大排長龍。他們怕甚麼?怕被洩漏資料被捕,怕一條暴動罪的十年刑期。

他重申,醫院並非逃避法律責任的地方,「我不會說你入了醫院,醫護就會保護你,不讓你被捕、被控。」犯了法,被捕,受法律制裁,不是醫護能說了算。

後來有防暴警察全副武裝進入醫院,有人說,士兵尚懂卸下武器,香港,比戰地還要差。談到陀槍入院,陳沛然搖搖頭,只謂︰「無得講。」「我不是那方面的專業,但憑常識,搜捕要有明確目標,例如不能覺得整棟立法會大樓有罪犯,就所有東西讓你翻一遍,叫你打開銀包,或者解鎖手機讓我看。」他說警察執法,哪一件事、哪一個人、法庭手令,必須有根有據。

他提到有警員涉嫌進入屯門醫院產房,警方先是例牌否認,後來暗地刪去文字,最後證實確有此事。警察和醫護都是履行職務,關鍵是兩個專業如何互相尊重,兩者之間的界線如何定,如何盡責而不逾矩,他直言是難事︰「因為醫護和警察,大家都想做多些。」警方執法,無人能擋,醫護亦須配合,要守住病人私隱,不易。「你沒辦法阻止不同顏色的人『篤灰』,白色恐怖的壓力,現實上是有的。」

「在醫院,我相信同事已經盡力了。」他緩緩地舒一口氣。

市民對白色巨塔的信任,如築於沙丘之上。陳沛然不認為病人對醫護的信任大減,反而增加了。「你去公立,去私家,去地下醫療,我們也會盡力救。」但觀乎這半年來發生的種種,對體制的信任,輕易毀於一旦,重建卻很難。「在大時代裏很難做到,但也要做,如此才令公眾重拾信心。」

救人,何須急救牌

11月17日發生轟動全城的理大圍捕事件,當晚一批身穿反光衣的急救員手被反鎖身後,排坐地上如同戰俘,相片在國際間投下一顆震撼彈。戰地醫生文德麟(Darren Mann)在權威醫學期刊《刺針》(The Lancet)上撰文,批評警方拘捕至少16名醫護,違反國際人道慣例。陳沛然認為,該批急救員經官方呼籲離開,然後當場以暴動罪名拘捕,在國際層面,是一場「公關大災難」。

翌日,警方在記者會上表示,行動中拘捕了51名自稱急救員及記者,有12名自稱急救員,但未能證實具備任何醫護或急救資格,涉暴動罪被捕。他不以為然︰「政府的說法是,有人沒有正式急救證書。他只是不斷說小部份人,但不敢再提,他們真的鎖了一些有牌的人。」

他指出,具備急救知識,不等如有急救牌。考取急救證書須要上數十小時的課程,隔兩年要更新一次,即使他的醫院內,亦不可能每人都擁有資格。他亦質疑,紀律部隊如消防或警察,是否所有人也可隨時拿出急救牌?

他說起了白衣人飛天南︰「如果並非現場有人為他做急救,根本就去不了醫院進行『通波仔』,急救的那人不一定有急救牌。」當消防處昔日鼓勵「任何人」,如今彷彿卻有急救牌才能施救,他認為是作繭自縛。他說,有時只需要一個任何人,為傷者作心肺復甦,這就救回一條人命。

勿以善小而不為,有些人甚麼也不懂,只幫人洗眼,可以嗎?「有甚麼問題?沒問題的,你即管幫。重要嗎?很重要啊大佬。一顆催淚彈,幾十人要洗眼,我一個人怎洗得了那麼多雙眼?」

一個挺身而出的素人,有時更勝一班從天而降卻沒心救的職人。他問︰有心救人,哪會嫌多?

他又說︰功成不必在我。若早有國際人道機構願介入香港衝突,這場運動裏沒有他的位置。回想在831事件後,他即時寫信給9間機構,請求介入。「只有兩間機構回覆了一版紙,最後當然不會派人;有一間透過口頭回覆,因為也怕後果,但那口頭回覆是正面的。」他指,在國際航空公司也要俯首的年代,不同範疇都有白色恐怖。連最普世的人道救援組織,終也不敢僭越強國國界。他認為志願組織沒有更表,不是當值,肯救就救,不肯救就算。寫信不求甚麼,只求證明現時沒第三方介入人道救援,也就證明到,現在做義務急救的人,正當而迫切。

議會的七十分之一 中間非中立

在黃藍壁壘分明的年代,陳沛然儼然是立法會唯一的中間派。他自稱「中間偏黃」,而在大小會議上常結的領帶,是綠色的。「就當我3年前已預知潮流不興大台,沒靠攏建制和泛民這兩座大台。」就如工餘時間落場救人總是獨來獨往,議會內的陳沛然也不怕「落單」,他自言不群不黨,就不受集體意志綑綁,反而令他走位靈活,殺出一條第三道路。

他眼中的「中間」,不等同「中立」。如他常說,足球員是其正職、醫生是興趣,議員是兼職。球場上除了球證,(大部份情況下)不可能中立。醫院裏照顧病人不論顏色,理應秉持中立。然則議員不可以中立,「我不能說我是醫生,所有事情都中立,四年不斷投下棄權。」除非是立法會主席,表決時理應棄權,以示中立。

「但大主席也不一定完全中立吧。」他補充道,頗有弦外之音。

就撤警崗一事,有醫生狠批他評論「不經大腦」,分化醫護和警方,後悔當年為他投下一票,「感到非常失望、憤怒、蒙羞」。他不慍不火回應︰「感謝你的投票,令你感到蒙羞。」聽起來綿裏藏針。

三年前,他以七成選票當選醫學界立法會議員,參選醫委會委員,也成功收穫過半票數。如今高調表態,會否害怕得失一大批選民,未能充份代表藍黃兩派聲音?他輕托眼鏡︰「我的決定,無可能取悅所有人。」回想理大事件,就像議員行使投票權,只有三個可能性︰入理大、拒入理大、不理會。「選哪個也會挨罵,那是否被人罵就不做呢?」他的行動依據,基於自身的核心價值。他是代議士,望能行使公權力監督校內情況;他是醫生,站於人道立場,他望能緩和衝突,避免大規模流血和傷亡。所以他入了理大,後來也在立法會大會繼續關注。

他在網誌引用李怡的文章,寫道︰「中間和中立是完全不同的,默不作聲,不是中立,相反有時更會是『共業』。」

他想,若半年間,香港的醫生對6月病人私隱事件,默不作聲;看見街頭滿是傷者,默不作聲;我們看見異樣的傷勢,默不作聲;看見死因有可疑的,默不作聲;看見甚麼也默不作聲。那麼,後果就如無國界醫生一樣,你我都懂。

危難當前,縱一人勢弱言輕,哪能自詡中立,虛作無聲?

這就是香港醫療

香港的醫療在這半年來,進行了一場重要的壓力測試。正面中槍垂危的,手術後救回、出院;手持藤條的白衣人,心臟病發,在現場急救、送院「通波仔」、出院;議員被刺,手術、出院、繼續罵人。陳沛然指,香港醫療的高度,誇張到教他嘩一聲。不過醫者也絕非神人,總有病患無力回天,時間停留在永遠的一瞬間。「除非是高處摔下那些……那我們就沒辦法。」

他眼中的香港醫護,在沙士年代不會做逃兵;在風高浪急的大時代,有些醫生護士未必上街,但必定緊守崗位;亦有人在工餘時間,冒着風險走上街頭施救。「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這麼多,別的事情,留待大家評價。」

「人均壽命全球第一,嬰兒夭折率很低,數月來一些誇張的受傷個案,我們能救回——這就是香港醫療。」陳沛然說。

製作:果籽
編輯:鄒仲安
 
在科網年代畢業的陳沛然原本跟潮流報讀電腦,在高考放榜前一天才改變心志讀醫,結果在公院工作20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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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612之後,有數名醫護向他揭露公院電腦疑洩病人私隱,當時他斷言絕不供出爆料人,願獨力承擔一切遺憾和譴責,風骨獲得不少掌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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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功成不必在我,陳沛然認為若人道救援組織願意介入香港危機,街頭上沒有他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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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數月來義務急救員基於人道立場,圖中的福建幫、白衣人、黑社會,有時連警察也一樣施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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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811尖沙嘴衝突,一名女示威者疑被布袋彈打爆眼睛,律敦治醫院一眾醫護發起午間集會請願,陳沛然亦有現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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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數月來有不少醫護人員被捕,包括在前線義務急救的,也包括下班回家途中的醫生,陳沛然大嘆︰「在家樓下被捕,香港還有哪裏安全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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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理大一役,51名急救員和記者被警方以暴動罪拘捕,陳沛然徹夜未眠,在警署外等待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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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
陳沛然常稱自己職業是足球員,興趣是當醫生,兼職立法會議員。他說足球如救人,講求團隊合作,並不是一人能贏的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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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蘋果日報)